庄园,不是一个新词儿,庄园自古有之。
顾名思义,庄园是指大面积的田园和房舍,因此古代的庄园一般包括有住所、园林和农田的建筑组群。根据庄园主的地位,庄园也有不同的名称,如皇室的为皇庄,称苑、宫庄、王庄等;贵族、官吏、地主的为私庄,称墅、别墅、别业、别庄等;属于寺庙的称常住庄等。
在古代,庄园也是一种存在于贵族制或封建制度中的社会经济共同体,在古代日本、中古欧洲、中国魏晋南北朝至隋唐等时代都有这样的制度。古代的庄园制度Mamorialism来自“Monor”,类似罗马词汇的“Villa”,一般具有三层意义:第一是地缘上的意义,也就是指一个乡村,有土地,有人民,农业是他的生活方式;第二是农耕上的地位,是基于一种特殊的土地分配、耕种方式,以及领主私有地和其他农人持有时间的复杂关系;第三是一种政治或者法律上的地位,在庄主的统治下,每一个庄园自成一个独立的政治系统。
以中古时间的欧洲为例,庄园(manor)是中世纪欧洲基本经济单位,典型的庄园中是有一幢大屋或城堡,周边由田地、农舍、牧场和林地所包围,庄园不仅生产包括粮食、衣物、工具等各项生活所需,是一个农村共同体,也是一个自治的政治单位,内有耕地、公地、教堂、领主邸第与农奴住宅等。庄园土地属领主拥有,农奴负责耕作,领主与农奴之间有互相约定的权利与义务──农奴提供劳役、耕作、缴税;而领主则必须分给土地、提供保护、执行司法。领主在庄园中设置的生产设施,如磨坊、烤炉与榨酒设备,农奴必须付费使用。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庄园都能够自给自足,如果剩余一些日用品则可以与其他庄园作交换贸易。
随着中古时代演进以及城镇市场的发展,庄园开始变得专业化,能够更有效地生产少数几种商品,有些庄园开始专门生产起士、猪只、葡萄酒或蔬菜,逐渐演变成后来被人津津乐道的葡萄酒庄等业态。
古代的庄园经济生活十分脆弱,农民生活范围狭窄,天灾人祸、瘟疫战争、政局动荡等问题频发,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出问题,其经济基础地位并不牢固,因此我们说古代庄园的政治属性大于其经济属性。
今天,我们重提庄园经济,是要在新的历史发展阶段、新的社会经济条件、新的市场消费环境下赋予庄园经济新的内涵和意义。
当代的庄园经济是以现代农业和生态为基础,经过资源挖掘和优化,以具有明确用途的建筑物为载体,接二连三延展多元化产业,实现三生(即生命、生活、生意)共享、城乡互动的农村产业综合体。
在时代的背景下,庄园经济的本质虽然还是“庄”、“园”和“经济”,但是三者虽然看似简单,外延和组合却可以做到无穷大。“庄”可以是村庄、田庄、山庄、花庄、水庄、酒庄、渔庄,也可以是树屋、窑洞、火车皮和集装箱;“园”可以是农林牧副渔、高科技大棚、生态观光园,也可以是农村宅基地、都市农业区,甚至荒地和滩涂;“经济”可以是农副产品深加工、物流商贸、环保材料、新能源,也可以是研发、教育、培训、影视、婚庆、旅游、文创、金融、健康、医疗、养老、娱乐、服务业等等。
庄园经济的“庄”、“园”与“经济”三位一体并不是文字上的拆分和组合游戏,而是把农业与多种产业融合,把农业与城乡人口、金融资本、生态环境、传统文化、国家政策等多种社会资源整合并互动发展的新型经济共同体。
图:庄园经济发展模型示意图
为什么要发展庄园经济?庄园经济不是古代庄园制度的死灰复燃,相反对于中国数千年的农业发展形态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当代庄园经济起源于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但是一经注入多元化产业,将形成一个新的经济综合体和发展态势,将会推动三农发生巨变。 就目前看来,发展庄园经济至少具有不得不提的四点重大意义。
一、庄园经济是引导发展第六产业的重要形式
20世纪90年代,日本农业专家今村奈良臣首次提出“第六产业”的概念,也就是通过鼓励农户搞多种经营,不仅种植农作物(第一产业),而且从事农产品加工(第二产业)与销售农产品及其加工产品(第三产业),以获得更多的增值价值,为农业和农村的可持续发展开辟光明前景。因为按行业分类,农林水产业属于第一产业,加工制造业则是第二产业,销售、服务等为第三产业。“1+2+3”等于6,“1×2×3”也等于6,因此称之为“第六产业”。
无独有偶,2015年我国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和一号文件提出,把产业链、价值链等现代产业组织方式引入农业,促进一二三产业融合互动,“三产融合”的提法与“第六产业”的内涵基本一致。
不管是“第六产业”还是“三产融合”,都强调了向农业的深度和广度进军,大力培育能够释放农业资源、推动农业增值的产品,形成贯通种养、加工和营销的大产业链条,从而提高农产品的附加值,同时也细分出更多的就业岗位,创造出更多的新型业态,最终实现增加农民收入,繁荣农村经济的目标。
首先,庄园经济以现代企业为投资运营主体,以市场为导向,通过盘整荒山荒坡以及撂荒弃耕的农地资源,种植有价值的作物,实现了第一产业的集约化生产,扩大了规模,使用了机械,提高了效率。
其次,庄园经济以农产品的精深加工或创意加工为方向,延长了产业链,为市场提供了多元化、多层次、多品类的产品,就拿普通的瓜果作物来说,不仅可以作为初级农产品提供给社会大众,也可以开发成干制品、腌渍食品、下饭即食菜,还可以进行包装和创意制成礼品、工艺品和纪念品,甚至以瓜果为元素开发制成其他创意产品。通过发展庄园经济提高了农产品的附加值,增加了第二产业的收益源。
再次,依托庄园的环境、场地和设施和氛围,结合当地市场需求和投资商资源优势特色,在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的基础上,重点发展观光休闲、会务拓展、餐饮住宿,或者教育、创意、健康、养老、婚庆等现代服务业,即第三产业,也是庄园经济的重要内容。
最后,站在整个社会经济的角度,庄园经济实现了三大产业的均衡发展,改变了农业生产方式单一开发的现状,实现了一二三产的联动开发,变“加法效应”为“乘法效应”,而且提升了乡村形象,丰富了乡村旅游的内容,为乡村的发展注入了活力,带来了人气,提供了就业岗位和创业环境,是政府、老百姓和投资者都乐于见到的目标。因此可以说,庄园经济不仅是发展第六产业的重要形式,而且赋予了“三大产业”新的内涵和内容,也为“三农”问题的综合改善和解决提供了无限的可能。
二、庄园经济是推动乡土文化复兴的重要载体
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和微信社交传播媒体的无孔不入,这两年我们忽然发现,春节一过,各种从农村走出的精英知识分子总会或多或少的一顿感慨,都在感慨乡村美景不再、乡愁记忆不再、乡土文明不再,感慨乡村在现代化和城市化的冲击下满目疮痍、触目惊心。
乡土文明其实就是中华传统文明的根基所在,因为它曾经是儒家文化的沃土,祠堂、宗族、家谱、家庙、家训、家礼等,构成了传承数千年之久的乡土文化体系,培育了传统乡村忠孝仁厚的风俗,成为中华文明生命活力经久不息的源泉。
早年费孝通先生曾在《乡土中国》一书中写道,“中国国家结构的基层便是乡土,构成这个国家的最下一层维系纽带,正是乡土性,乡既不是特指乡下,土也非土头土脑,而是一种情感,一种牵连,是人与土地有着关于生死存亡的不可分割的联系,重土思安,故土难离。长久下来,土地对人的影响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全面,渐渐地流入到中国人的血液中和骨髓中,成为一种思维方式,一种文化……
自然条件与家族观念决定了中国的基本聚落形式——农村,是一个内向的,封闭性的完整聚居环境,其中的每一户人家存在实际或理论上,或多或少的某种关系,这是亲密而纯粹的,邻里之间保持着基于善意的密切关系,这种人际关系的味道是乡土的……
在乡土中国,封建礼教的遗存,家族体系的残影,既束缚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也是其完整精神结构的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维系男女关系的都不仅仅是生殖与繁衍的需要,更多的是了解,同样的,维持整个人际关系体系的同样是了解,相互了解与共同认识,传统儒家观念和道德伦理是同一片乡土上的人们接受同一种意识的基础。”
然而,城市化浪潮席卷着中国大地,大批农村移民进入城市,乡村日渐凋零,具有数千年历史的自治的、礼让的、温情的乡土不见了,那个孕育华夏文明的源头活水也渐趋干涸,与之相伴随的是乡村传统文化生态的衰退,从而进一步导致了乡村传统人文价值的弱化。
其实早在七八十年前,费孝通先生在研究乡土中国的同时,就提出了乡土重建的问题,认为在当时,乡土正被城市化的浪潮所冲刷,一切资源都被开矿似的挖起运走了,乡村衰败,不可持续。梁漱溟先生也提出希望通过文化重建来振兴乡村。
庄园经济以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为出发点,而文化是旅游的灵魂,所以庄园一经出现就是与文化分不开的。首先,庄园必须具备明确的主题和内涵,这个主题和内涵大多需要深入挖掘当地的风俗民情、历史文化、习俗故事,唯读如此才能展现庄园的旅游价值;其次,庄园在建设过程中大多重视遗址遗迹的修复、古村古落的开发以及农村闲置废弃工具的再利用,以唤起游客的共鸣,潜移默化地实现农村乡土文化的演绎和价值开发。
此外,庄园的投资者和经营者有别于制造业投资者和其他领域的资本家,一般具有一定的情怀,怀着一颗对土地和大自然的敬畏之心,通过庄园的建设和示范带动作用,轻而易举唤起工农千百万,重新认识乡土文化、关注乡土文化,从而消费乡土文化,最终推动中国传统乡土文化的繁荣和复兴。
三、庄园经济是破题农村土地融资的重要渠道
“三农”融资难一直是受到中央和社会各界关注的问题,尽管从中央到地方长期投入大量的精力和财政资金支持三农,并积极引导金融机构投向现代农业和农村建设的贷款事宜,但都收效甚微。
长期以来,农村的土地只有两种性质,不可建设用地和可建设用地,即农用地和宅基地。农用地自不必说,产值有限,亩产能达到千而八百是正常,能达到三千五千是奇迹,因此虽说土地性质是集体,但在以城市发展思维为主流的政策导向时代,地段好的农用地大多成了“征为国有再挂牌出让”的对象,而地段不好的也只能靠天吃饭、得过且过,想当然难以进入金融机构的法眼,更不用说抵押贷款了;再来看宅基地,也有的发达地区农村作为工业厂房用地使用,虽然土地上面附有建筑物,但土地性质权属比较尴尬,要么属于集体,要么是租用集体的,在法律上的表述也比较模糊,长期以来在村民们内部流通可以,外部流通则不允许,因此自然也不会受到金融机构的青睐,谁会去给自己找麻烦呢?
然而,随着我国各项改革进入深水区,农村的改革也必须破题,在胡总书记放开农村土地流转的闸门之后,习总书记再次频频放出大招,寄望农业现代化、农民富裕、农村的全面复兴。远期的政策且不说,就2015年中央一号文件就在多方面为农村金融和农业用地的资本化做了多项铺垫。
其中,在推进农村土地制度改革试点方面,提出分类实施农村土地征收、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及宅基地制度改革试点,赋予符合规划和用途管制的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出让、租赁、入股权能,建立健全市场交易规则和服务监管机制。
在推进农村金融体制改革方面,提出要主动适应农村实际、农业特点、农民需求,不断深化农村金融改革创新。……做好承包土地的经营权和农民住房财产权抵押担保贷款试点工作。
2015年8月24日,为全面贯彻党的十八大和十八届三中全会、四中全会精神,赋予农民对承包土地的用益物权,盘活农村土地资产,探索农民增加财产性收入渠道,国务院印发了《关于开展农村承包土地的经营权和农民住房财产权抵押贷款试点的指导意见》,农村两权抵押贷款试点启动,农民住房财产权抵押、担保、转让等工作正式提上议程,农村金融的全面改革正式进入了“破冰期”。
同年12月27日,根据中国全国人大常委会表决通过,中国将在北京市大兴区等232个试点县(市、区)、天津市蓟县等59个试点县(市、区)分别开展农村承包土地的经营权、农民住房财产权(简称“两权”)抵押贷款试点。
庄园经济的投资和经营主体不管是农民家庭、专业合作社,还是股份合作公司、现代化企业,从本质上说都能克服小生产、分散经营的不足,实现产业化、市场化经营,能将资金、技术、信息带入到农业发展中,在劳动力转移、生态环境建设、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庄园经济将当前农村最缺乏的现代管理、人才、科技、资金等要素引入土地,通过农业规模化、产业化,通过把产值低的农用地经过配套经营用途的建筑物,通过注入多元化产业,可以极大增加产出,促使土地升值,实现庄园资产的可融资、可交易、可抵押、可变现、可增值。立足于当前中央的顶层设计和国家对农业的一些列政策文件,再加上庄园经济本身作为一个效益明显、回报可观的经济体,具备更大的抵押物价值和偿还能力,更容易撬动银行资金的社会资本的有效注入,开辟了“资本下乡”的绿色通道,吸引更多的城市资金投入到农村投资,成为了以工补农、以城带乡的一个有效载体。
四、庄园经济是实现城乡共存共荣的重要途径
随着我国城镇化的加速推进,迫于生计,而或迫于梦想,而或迫于丈母娘的压力,大批出生在农村的年轻人涌进城市,致使农村只剩下“386199部队”,大批“空心村”出现,大量资产被闲置、土地被撂荒,农村生活环境恶化,人口迅速减少,由于产业缺失,就业岗位有限,农村变得越来越不适合居住。
与此同时,城市人口迅速膨胀,私家车暴增,雾霾和环境污染问题持续恶化,居住和生活质量堪忧,但由于城市更多的就业机会,更完善的教育、医疗和公共配套,又不得不继续待在城市。有没有一种方式能够既改善农村的生活环境,又改善城市的生活质量?有没有一种途径实现城乡的共生共荣、互动发展?
庄园经济以乡村为载体,以二产三产为内容,与城市周末休闲、乡村旅游、美丽乡村建设结合起来,提供了一种亦城亦乡的生活方式,为城乡共生共荣提供了现实存在的可能性。
首先,庄园经济以市场为导向,以效益为目的,依托当地闲置耕地或“四荒”资源,吸引城市的企业家和社会资本,以流转、租赁或购买土地使用权等形式,集中流转一定规模的土地,通过现代企业的经营和管理方式,实现了城市与乡村资源的结合、乡村土地与社会资本的结合,生产与需求的结合,为农业农村的产业经济、人口和社会发展开辟了可持续发展的新模式。
其次,通过发展庄园经济改善了乡村的路、水、电等基础设施,甚至教育、医疗的公共服务配套设施,为城市人提供了一种城市般的乡村生活方式,解放了城市人的活动半径,同时结合美丽乡村建设,带动了乡村的综合发展,让城市人有住得下的机会,让乡村人有留得住的理由。
最后,互联网的发展让城乡的市场界限变得逐渐模糊,城与乡逐渐形成一个统一的市场,庄园可以起到一个城乡互动的窗口和平台作用;同时互联网让人与人之间的沟通距离缩短,让更多的城里人在乡村办公具备了可能想。庄园不再是一个项目,而是一个区别于城和乡的开展生活、生命和生意的第三场所。
纵观如上四个发展庄园经济的重大意义,虽然不尽全面,但是管中窥豹,足以说明庄园经济在新型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城乡一体化和农村经济社会综合发展中能够起到巨大的作用。中国式庄园经济既不同于奴隶社会的奴隶主庄园,也不是封建社会的地主庄园,更有别于西方发达国家的农场主庄园,而是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新型农村经济形式,它与国家的顶层设计和农村的发展现状相适应,具有诸多优越性和旺盛的生命力。
本文摘自《做庄:现代庄园经济的创新法则》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