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成型技术在十年前就已经成熟,但一直集中在工业级应用上。国内有一些不为消费市场熟悉的企业,早就开始探索3D打印机的民用级市场,3D打印机未来将不再是发烧友专属?艺术家、设计师们的工具?看看钛媒体编辑对国内3D打印机制造商太尔时代的专访,谈传统的2B企业如何开始探索大众消费市场。
对大多数人来说,一定听说过3D打印机,但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台。
它是创客沙龙上必不可缺席的那台极具工业范儿的家伙,在今年5月一位美国小伙子拿一台二手3D打印机打印枪支的新闻登上头条之后,愈加被炒作为时髦儿词汇。
家具设计师兼策展人侯光正就特别想给3D打印机“脱魅”。今年9月,他在上海设计之都活动周期间第一次把3D打印机和打印出的各种作品铺设进充满设计感的展厅,策划了一场3D打印设计展。他不是想借大热的3D概念炫技,只是希望通过展览来告诉普通观众:3D打印不过如此,它并不像媒体宣传、普通人理解的那样无所不能,就只是一项新技术而已。
北京太尔时代科技有限公司(简称太尔时代)创始人郭戈先生也这么说。事实上3D打印技术并不年轻,退回到十几年前,所谓的3D打印就是“快速成型”技术,这一技术也早就在工业制造领域运用多年,大都用于产品原型设计和概念成形。
就在上海设计展结束一个多月后,太尔时代为他们的新一代桌面级产品UP!mini召开了一场发布会。七零后的郭戈显然不太擅长忽悠和营销,他们直接搬来了几台机器邀请各路媒体把玩。
两台滋滋啦啦作响的3D打印机正在繁忙工作中。其中一台似乎和我们常见的打印机有点不同,添加了一个封闭的黑色外壳,大小接近一个台式PC机主机(上图)。这款打印机诞生在2012年,同年10月试水美国市场,今年才初次启动在国内的销售。当听到6699元人民币一台的价格(大众消费级定价),我对这家十年“老”公司的兴趣瞬间翻番。
第一桶金在海外
郭戈是典型的学院派出身的创业者,2003年,从清华大学博士毕业的郭戈和几位志同道合的师兄创办了太尔时代。他此前在清华大学时的导师颜永年教授是材料成形制造自动化研究所的第一任所长,算是郭戈创业的第一位支持者。遗憾的是,2000年前后,国家科技政策方面对三维打印技术还不是太支持,他们的研究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进行。
来自解放军医院的一位神经外科主任对钛媒体回忆说,早在2000年他们就已经在跟郭戈的团队(太尔时代的前身)合作了。3D成形技术率先在医学上应用,不仅实现了牙科的牙齿模型重建,他们还将这项技术应用在了颅骨手术上,对于神经外科手术的演进也功不可没。
接近十年的时间里,太尔的产品主要集中供应给工业级市场,所以这家公司并不为消费者熟知。
根据郭戈的介绍,3D打印机民用市场开始显著发展要到2010年。最早由一家国外公司在上世纪80年代末申请的三维快速成型专利刚好在这一年失效,一众设备制造企业都看到了契机。
2009年,太尔时代将多年在工业级3D打印机积累的科研成果和制造经验移植到桌面级3D打印机上,研发出第一台“中国制造”的桌面级3D打印机,起名字叫UP!——这是郭戈的团队第一次尝试消费级市场。
比起B2B相对成熟和简单的模式,2C的生意并不好做,利润空间也小,但郭戈还是不想错过已经看清楚的趋势。他很清楚,DIY人群是最早介入3D打印机的人群,而只有海外市场尤其是美国才能找到成熟的DIY文化和环境,国外一些知名的打印技术品牌也培育了早期的消费级市场。于是,按照公司几位创始人和高管的规划,太尔时代的第一批桌面级产品开始通过代理商批量销往国外。
在美国及海外市场,太尔时代积累了三类典型客户。第一类是企业用户,主要是小规模企业。这一类客户有硬件生产的需求,他们最看中的是3D打印机产品价格成本比较低的优势;第二类集中在教育行业,有不少学校采购3D打印机有的用来做培训,有的为科研服务。
最后一类才是个人客户,艺术设计师以及发烧友、DIY用户为多。例如,不少艺术家在艺术品制作环节已经逐渐抛弃过去外包生产的模式,转变为自己DIY制造。开头提到的如侯光正家具设计师群体就是3D打印设备的忠实用户。
目前,太尔时代的40余家代理商分布在美国、英国、俄罗斯、澳大利亚、日本、南非等几个国家,但3D打印依然是不温不火的小众市场。按照太尔在全球的市场的拓展经验估计,目前,全球3D打印机市场每年卖几万台,还不到十万台,“这个量还是非常小的,未来市场的爆发点一定要依赖于足够的用户量。”郭戈说。
要达到这个“出货量的庞大基数”,郭戈认为非中国市场莫属。
从工业级到桌面级,努力靠近消费者
不过,假如一台打印机价格跟你家的17吋笔记本电脑差不多,你会不会觉得“很扯”?在国内卖消费级3D打印机,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
由于基础专利的开放性,市场上做3D打印机的企业并不止太尔一家,而目前却没有谁真正了解大众消费市场在哪儿。在两年多的市场积累中,国内几所高校的重点实验室都成了太尔主要客户,但打印机产品真正走进家庭似乎还很遥远。
今年,UP!系列产品被美国《MAKE》杂志评为2013年度消费者最易使用奖(Best in Class: Just Hit Print),即便这个奖项能够为太尔时代在个人消费市场的推广加了分,可他们同样面临怎么让曾经的工业级产品向消费级市场转型的难题。
3D打印技术一直远离消费者是有原因的。价格和成本问题是进入消费级市场的第一位障碍。一台打印机的价格基本都在万元以上;另一方面,以太尔时代的产品为例,打印一款手机大小的单色塑料摆件,需要花掉2-3个小时的时间!
不仅仅是时间成本,《连线》杂志的一则报道就曾举例说,
“如果用3D打印机制作橡皮鸭,做第一只的成本如果是20美元,做第一百万只的成本还是20美元。”
也就是说3D打印没有规模效应。而传统的制造业的做法,是先制作鸭子模具,再通过大量生产将模具的高昂成本摊薄——所以说,3D打印机无法卖给有规模化需求的人。在市场真正爆发前,3D打印机首先还只能是一种服务,“我们对于产品的定位,就不是要取代传统制造业的量产设备,而是瞄准那些非量产需求的人群,比如艺术家、教育行业,最终是家庭用户。” 郭戈说。
到底到哪一天3D打印机才能真的进入家庭,成为跟空气净化气、家用照片打印机一样普通的消费产品?郭戈也没有答案。
不过,他告诉我,亚太地区的3D打印市场正在处于从无到有的扩张阶段,未来有很大的增长空间。怎么才更接近消费者,这也是他们正在苦苦思索的问题,他坦言,他和团队正从两个方面做一些最初步的尝试。
首先,太尔已经着手在北京、深圳、上海等几个城市推广线下体验。由于市场还未完全打开,太尔时代基本未启动实体店售卖模式,一直以来是以代理销售模式为主。在大多消费者仍在观望的时候,线下体验是太尔时代让产品更接近消费者的另一种方式。
钛媒体编辑发现,登陆淘宝网,在太尔时代打印机产品代理商的淘宝店铺中花上一块钱,就可以获得上海地区某线下体验店的电子门票。
太尔正在做的第二件事,是继续完善一个叫做“蚂蚁窝”的开发者社区。没有例外,国内最早介入桌面级3D打印设备的也是发烧友和创客圈子,所以,开发者社区的形式,可以让“打印”之前的设计和开发变的更加容易,更容易传播DIY文化的阵地。
不过,郭戈坦言,3D打印机产品的高端体验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来。以UP!系列产品为例,目前还没能解决多色彩打印的问题,打印出的产品仍然只能是单一的色彩,需要使用者自行拼装。
尽管市面上一些进口打印机产品,包括太尔时代的UP!系列打印机已经在技术上实现了0.05毫米的最小精度,但由于材料、硬件技术上的各种局限,3D打印目前还没办法取代现有的很多成熟的工艺,这在某些对硬件成型有较高要求的设计领域还是一大遗憾。
如今,不少互联网领域的巨头公司也盯上了消费者市场,开始布局硬件制造,惠普不久前就宣布明年将要推出3D打印机产品。
“有更多的人进来,我们并不怕他们‘吃’掉我们。相反,制造企业可以沾他们的光。比如,有一部分3D打印机就用到了惠普研发的某些核心部件。”郭戈说。他还举了一个例子,Windows系统更新至8.1之后集成了3D打印软件,家用PC可直接连通3D打印机,太尔的UP!系列目前是支持该操作系统3D打印机驱动接口的唯一产自中国的桌面级打印机。
只有巨头的加入才会促进更多的应用被开发,反过来推动整个市场,“这是一件好事”,郭戈十分肯定的对我说。
依然是创业心态
尽管在3D打印设备已经磨刀磨了十年,郭戈以及他的伙伴依然认为自己是“创业者”,因为行业的规模还是非常小,也少有人进入一起做蛋糕。
而少有人进入的原因,用资深媒体人曾航的观点来说,恰恰在于3D打印属于一类“暂无标准”的行业,他还曾提示创业者应“谨慎进入”。但是不论哪个行业,从智能手机到智能汽车,行业标准往往就是通过最早期一批开创者建立的。
在郭戈看来,无论2D还是3D,打印机的价值都不在于打印机本身,而在于打印出来的东西,通过设计软件提供的创意和增值服务才是打印机的最大价值,这才是他对消费级市场的理解。
他甚至乐观的认为,未来通过耗材而不靠打印机本身来赚钱,在3D打印机上也完全行得通,“很可能到后来你要来买我的产品,我都可以送给你,只要你消费我的软件或者消费设计师设计的东西就可以。”
这位首先选择在海外攻城的创业者,相比起自家打印机的销量和荣誉,还是更加在乎几年来珍藏在心底的那个“中国梦”。